當我急急忙忙衝進「閒情咖啡館」,正好見到老闆輝哥雙手抱胸站在櫃臺前瞪著我,他指指牆上的掛鐘,示意我嚴重遲到。
想也知道這個吝嗇鬼老闆一定要扣我工錢了,當下我實在後悔沒有向那個始作俑者要點賠償金,今天根本大破財。
我繞進員工室穿好圍裙再繞出來時,輝哥已經回到櫃臺後煮咖啡。
「輝哥對不起!我剛剛出車禍,所以遲到。」
「前天小狗澇賽、昨天機車拋錨、今天出車禍,妳這人也太倒霉了!要不要送妳個『衰尾女王』稱號?」輝哥啐了一口,送我一記白眼。
「機車。」我暗自吐舌,毫無異議地收下輝哥的調侃。
輝哥雖然吝嗇了點,卻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,煮咖啡的手藝一流,他把我當妹妹一樣看待,其實對我還不錯。
「前天和昨天的理由都是假的。」我漫不經心說道。
我有個很要不得的毛病,總要非常努力才能在最後一刻及時趕到,遲到這件事,是我心中永遠的痛,打工的錢被輝哥扣到都能喝好幾杯他的極品咖啡了。
「想也知道!」
「但今天的車禍是真的!」我捲起袖子。
「是喔,那是斷了哪條胳臂哪條腿?」輝哥原本以為我撒謊,睨了我一眼,卻不期然見到我手臂上的擦傷。「哇咧!還真的!擦藥沒啊?」他誇張往旁一跳,咖啡渣掉了一地。
「工錢都被你扣光了,沒錢買藥啊。」我癟嘴。
「見鬼!先去那桌送餐,回來我拿藥箱給妳。」輝哥將咖啡放上托盤,手比向窗邊座位,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坐在那兒低頭翻著雜誌。
「別說我對妳不好,那個客人,上等好貨。」輝哥挑眉撇笑,暗地竪起拇指,如果桌上有按鈕,他就會按一個讚。
「輝哥你有病!」自從輝哥知道我沒男友後,看到長相還可以的男客人就會這樣。
什麼「上等好貨」?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裡是人肉販子的黑店咧!搞得我都快瘋了。
「快去快去!」輝哥露出一臉欠揍的曖昧樣,把我推出櫃臺。
我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往窗邊座位走去。
中午之前的客人很少,空位很多,但有個千金小姐模樣的女生偏偏就坐在緊鄰輝哥口中「上等好貨」旁邊的位子上,視野良好,顯然是故意揀的好位,她嘴裡吃著鬆餅,眼睛卻老飄向「上等好貨」。
我路過時,突然傳來汪汪兩聲,這才發現千金小姐懷裡抱了隻肥滋滋的紅貴賓,兩顆黑眼珠骨碌碌地瞪著我看。
我故意咧嘴朝牠扮了個鬼臉。
輝哥人也太好,很少有咖啡館可以攜帶寵物入內的。
才剛這麼想,眼前便猛地飛過一團棕色毛球,接著腳下一絆,還沒來得及反應,我整個人已飛撲出去。想當然爾,手中托盤上的咖啡自是跟著不翼而飛。
今、天、真、的、有、夠、衰!
跌倒瞬間,我的腦袋裡只出現這個念頭。
然後,就是一片混亂。
恐怖的女人尖叫聲、瘋狂的狗吠聲、男人的低吼聲、杯盤的破碎聲⋯⋯
還有我的工錢長翅膀飛走的恥笑聲。
「Candy!我的Candy!妳這個服務生哪來的啊?做事這麼不長心眼!」千金小姐嬌聲嗲氣指著我大罵,心急如焚抱起那隻正在我的小腿上做出奇怪猥褻磨蹭動作的紅貴賓,一個甩頭便憤恨離去,餐點錢也沒付,我真是有苦說不出,連追上她討帳的勇氣都沒有,只能當作我請客了。
可當下,還有另一個苦主等著我的道歉。
我掙扎爬起身,就見窗邊座位的客人被我手中飛出去的咖啡潑了一身濕,名貴的西裝此時散發著濃濃的藍山味。這下我真的完蛋,大概要喝一個月的西北風了。
「對不起、對不起!」我慌忙掏出圍裙口袋裡的抹布,下意識就往男子身上擦。
「算了,下次小心點。」男子有著一副好嗓子,說話的聲音輕柔卻穩重,大掌一握抓住我的手腕,阻止我繼續在他身上亂抹。
「對不起!我真的是不小心的!」我對著他拼命鞠躬。
「當然,難不成妳還會故意把咖啡澆在我身上嗎?」語氣中的笑意讓我忍不住抬眼。
今天到底是幸運還是倒霉我自己都說不清了!
輝哥還真沒蓋我,窗邊男子是「上等好貨」無誤。
若說一早撞到的金髮冒失鬼是混血兒中的極品,那眼前這個被咖啡潑到的窗邊男就是東方人中的佳作,樣貌雖然不同,卻同是適用俊美一詞。
可是一見他身上的咖啡漬,我就沒勁了。
我可能會賠慘。
「關關!妳要砸了我的店嗎?」
輝哥應該是在慘劇發生時繞去廚房監廚,沒親眼目睹,他接到其他店員的通報,氣急敗壞衝出來的時候已經慢了好幾拍,千金小姐早就沒付錢走了,僅餘地上一片狼藉,苦主一身咖啡。
「輝哥,對不起,咖啡不小心砸到客人了,他的西裝,我好像賠不起,怎麼辦?」見到老闆,如見救星,輝哥一定有錢賠,大不了我以後做牛做馬還他就是。
「妳搞什麼啊!」輝哥平時對我疼歸疼,闖了禍他也不假辭色,劈頭便是一頓罵。
「算了,她已經道歉,這西裝洗一洗就好,沒事。老闆,麻煩你再為我煮杯咖啡。」男子有風度地既往不咎。
「那讓我們替你付衣服送洗費吧。」輝哥身為老闆,自得一肩扛起員工闖禍的責任。
「真的不必,你少算我一杯咖啡的錢就好。」男子揮揮手,表明自己不在意。
正當我如釋重負準備離去時,男子突然指著我說:「不過,妳留下。」
「什麼?」我和輝哥同時驚呼出聲。
地上的混亂早已被輝哥派來的店員收拾乾淨,他為何要我留下?
「老闆,我時間真的不多,如果你再不去煮咖啡,我恐怕沒空喝。」男子擺明要把輝哥支開。
開店就是以客為尊,輝哥雖不知神秘男子葫蘆裡賣什麼膏藥,也得煮咖啡去。
我雖不明所以,倒不怎麼害怕,光天化日之下,諒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!
「請坐。」神秘男子指著他對面的座位,好整以暇地理理自己的西裝。
「我猜,妳還是學生?」
「嗯。」到底想幹嘛?
「C大?」
「是。」雖然有點驚訝他一語道破,但很快便想通。
「閒情咖啡館」就在C大附近,一個在這裡打工的工讀生,是C大學生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,隨便猜都中。
「妳叫,『關關』?」神秘男子嘴角微揚,漫不經心地說出口,眼神卻思忖什麼似地直盯著我。
「關關」這樣的暱稱從陌生人嘴裡說出來還真不舒服,有被吃豆腐的感覺!
「先生,請問您到底有什麼事?」兜了老半天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,我感覺差透了。
「沒什麼,就是想和妳聊聊天。」他邪魅一笑,端起服務生送來的咖啡,朝櫃臺的輝哥舉杯,輝哥竟然曖昧一笑,回他一個pass,讓我有種要被賣掉的錯覺。
「無聊。」我冷著臉站起身,就當遇到神經病!
現在我可以確定,今早的預感的確是不詳,沒失準!
「這樣就生氣了?」男子長手一伸,上身躍過小小的木桌,按住我的肩膀,略為施力,暗逼我再度坐下。
「這樣還不生氣我就是花癡了!」我難掩憤怒,直嗆他。
「謝謝讚美。」他沒頭沒腦冒出這一句,笑得魅惑人心。
很快我便發現我那句話的語病,怪不得他要那樣笑了。
花癡才會因為唐突的人是帥哥而不生氣,這不就間接稱讚他帥了嗎?
「調戲良家婦女很好玩嗎?」我又羞又怒,決定再潑他一次咖啡。
可手還沒碰到咖啡杯,就被他牢牢抓住。
他敏銳得嚇人,我驚訝地瞪視他,接收到他眼裡的一抹促狹,嘴角一勾就是一記瀟灑微笑。
「我叫安卓。」
「你叫阿狗也不關我的事。」我冷冷回他,真的很討厭像他這種自以為瀟灑的無賴。
「哈,妳是第一個這麼罵我的人,好有趣!」他不怒反笑,不管我怎麼用力,就是抽不出被他牢牢握住的右手。
「你有病啊?放手!」我怒斥他,忿意讓我整個人都要爆炸了。
「被美女潑到咖啡是我的榮幸,但我可不認為被潑第二次是個好主意。」說著,他總算鬆手,上身靠回椅背,一手抱胸一手撫著下巴,慵懶閒適地朝我一笑。
「你騷擾我!」我甩著被他牢握住好半晌的手,彷彿如此就能甩去他留在上頭的痕跡。
「這個,洗不掉的,這件西裝算是報廢了。」安卓先生答非所問,卻煞有其事地低頭指了指西裝上的一大片咖啡漬。
「我都道歉了,是你自己說不用賠的。難道,不賠錢就要被吃豆腐嗎?」原來,他說不用賠償並非真心,而是別有居心!
「妳真的真的誤會我了,我不跟妳計較弄壞西裝的事。我剛從國外回來,這裡人生地不熟,只是想交個朋友。」安卓先生換上一臉誠懇,但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已經被他剛才的輕佻給毀了。
「也許你靠臉去搭訕女生都無往不利,但很抱歉,我不吃這套。」我冷哼一聲,別過臉。
「哈哈哈!」他霍然大笑,感覺就像是在嘲笑我。
笑屁!
我在心裡罵他。
「可是,我以後會常出現在C大,也許,需要一個正在C大讀書的助理。」笑完之後,他突然壓低上身靠著木桌,漂亮的細長雙眸裡透著戲謔,針勾一般盯著我,似乎要直穿我心。
「什麼?」
是怎樣?全世界的帥哥都規定要去讀C大嗎?這傢伙還大言不慚地要助理,他以為他是誰啊!想請助理不會自己去人力銀行貼徵人廣告噢,耍什麼低賤的招數!
「嗯,我在那裡應聘了一個教職。」他笑得燦爛,但我好想揍扁他那張英俊邪魅的壞臉。
「是喔,C大那麼大,我會躲得好好的,不勞您費心,助理的事,你另請高明吧。」嘴上雖這麼說,可心裡卻不自覺發毛了。
學校怎麼會聘這種老師?他看來一副就是會淫亂校園的模樣,令人噁心!
「希望如此。那妳叫什麼名字呢?」他輕笑了聲,薄唇微揚,勾勒出一個美好的角度。
我瞪了他一眼,抿嘴不答。
「不說?那我就只好叫妳『關關』囉?」
「你!」怎麼有人這麼無賴至極!突然懷念起早上那個優雅冷然的金髮男子,同樣是帥哥,他有禮貌多了!
原本還不曉得要被糾纏多久,幸好他的手機一陣輕響,這來電像場及時雨立刻為我解局。
無賴安卓接起電話後,便起身離去,儘管不認識,我還是要奉電話裡的人為我關瓔珞的天下第一大恩人!
「謝謝恩人!」我冷不防朝安卓的手機大喊了一聲,見到安卓略為驚詫的表情時,馬上露出得意貌逃之夭夭,他掛斷電話後,在門口對我回眸一笑,嘴巴似乎說著:「別想逃。」
切!我沒事絕對不會單獨在C大校園亂逛,想再遇到,下輩子吧!
未完。待續
※如果一開始就懂得躲開,我是否就可以少帶給你一點傷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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