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位於北市精華地段一座剛完工、一層一戶的豪宅之後,溫慕言馬上大手筆下訂,我長這麼大沒看人出手這麼闊綽過,下巴又差點掉下來。
他以為他在買咖啡啊?
「阿溫,不多考慮一下嗎?」我幫忙看完合約,交到他手上,溫慕言已經忙不迭要簽下大名,我趕緊拉住他,替他躊躇。
「為什麼要考慮?這房子是安卓幫我看的,他說好就一定好。」溫慕言停下動作,疑惑地盯著我。
「一億兩千萬耶,每個月要付多少貸款啊⋯⋯」我掰指算了算,還是算不出個所以然。
「我不需要貸款。」
!
我很想當場昏倒,因為我一輩子也沒辦法用現金買到一棟一億兩千萬的屋子。
算我「庄腳俗」。
簽完合約後,天色也暗了,溫慕言很自然地邀約我共進晚餐,他的飲食習慣就和他的出身背景一樣,很貴族。當我們一同走進昂貴的西餐廳時,我的心情只能用忐忑形容,彷彿踩進了不屬於我的世界,每一步都令人顫抖。
溫慕言悄悄地握住我的手,將我領入。
現場的弦樂團演奏著世界名曲,我的腦海浮現電影鐵達尼號裡的上流晚宴,只是角色互換,溫慕言是頭等艙的蘿絲,而我是賭博贏得船票才有幸坐上三等艙的傑克。
「金錢堆砌起來的東西,一點都不令人稀罕。關關,我只想和妳共度美好的時光,妳不必感到不自在。」溫慕言像懂得讀心術那般,傾身在我耳畔低語。
我的心猛地一個震顫,想起他曾說過的話。
我懂妳。
這種了解,如同天賦,是學不來的。
餐席間,我們享用美食,聊著許多瑣事與自己的故事,他的過去、我的過去,他的夢想、我的夢想,還用塔羅牌玩了心理測驗的遊戲,每次都準得他呵呵笑。
「關關,幫我算算愛情。」相談甚歡後,溫慕言得寸進尺起來。
「不行!」我嚴詞拒絕。
「我想知道我們未來會多麼幸福快樂!」溫慕言握住我正在洗牌的雙手不肯放。
「我只答應當你的朋友噢,這樣抓著朋友的手,對嗎?」我斜睨著他,不想承認很喜歡他握住我時,掌心傳來的溫熱,然而下一刻,腦海裡馬上撞入何穎柔美麗的臉孔,我驚詫地立刻縮手。
「怎麼了?」感到掌心忽然一空的溫慕言,怔忡地望著我。
「遊戲結束了。」我低下頭,吃著餐後甜點。
「關關,妳能不能別管別人,只要問自己,喜不喜歡我就好了?」溫慕言近乎懇求地望著我,可我完全不敢正面回視。
「穎柔不是別人,她是我最好的朋友,只要是她想要的,我都不會和她爭。」我戳著盤中的起士蛋糕,一講到這個話題,心裡就千頭萬緒。
「安卓也是我最好的朋友,但是我和妳不一樣,面對愛情,我不會退讓。」溫慕言將桌子中央的玫瑰拿開,傾身湊近我,眼神中閃簇著堅定,我相信,除非萬不得已,他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。
「你若想一直在這個話題鬼打牆,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的。」我丟下叉子,靠向椅背,一臉冷然地拉開和他的距離。
「好吧,那妳至少答應我一件事。」溫慕言嘆了一口氣,不再和我僵持那個無解的話題。
「什麼事?」
「陪我去看星星。」
「陪你買完房子、吃完晚餐,還要陪你看星星啊?當你的朋友好累。」我看著溫慕言藍眸中的渴求,不覺莞爾一笑。
剛才談話的過程中,他提到了小時候最喜歡和父母一起躺在屋頂上看星星,那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回憶,如今物是人非,他傷痕累累的心儘管蒙塵,卻還躲著當年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小溫慕言,仍存著如此夢幻的興致。
這樣的要求,我實在不忍拒絕。
「好嗎?」
「好啊。」我的童年,過得很務實,從來沒有玫瑰色的幻夢,若能跟著他走入充滿故事的星空,也許能慰一慰我冰冷黑暗的內心。
「關關,妳笑了,美得像天使,以後也常這樣對我笑吧。」溫慕言執起我的手,拉到自己的頰畔,接著紳士般低頭一吻,他的藍眼闔上剎那,我的心隨之一顫。
「你好煩,是要講幾次。」我沒有把手抽回來,只是笑著凝望他。
這一晚,我打算將何穎柔完全拋諸腦後。
溫慕言開著車,載著我直往山上去,到達一個渺無人煙,沒有萬家燈火,四週一片漆黑的空地,我們下車爬上引擎蓋,仰躺而下,滿天璀璨星空立時映入眼簾。
因為沒有光害,只有黑暗,所以星星美得像要滴出水般,閃著瑩瑩晶光。
冬日的夜風很刺骨,我們兩個像瘋子一樣跑到山上看星星,這種傻事,也只有和溫慕言一起才會做。
「冷嗎?」
「廢話。」我縮著身子,雙手不停呵氣搓暖。
「手給我。」溫慕言拉過我的雙手,包覆在他的大掌中,一陣暖意襲來,我忍不住收回看星星的視線,望向他。
「我瘋了才會答應你,這裡冷爆了。」我嘲笑自己,說話的嘴還喀喀發顫。
溫慕言聞言坐起身,順道把我拉起,將我環在他的身前,用大衣外套包住我們兩人,我躲在他的懷裡,再也不覺得寒冷。
然而,過於親暱的舉止卻讓我怦然心動,腦袋暈陶陶,幾乎無法思考。
這猶如他設下的愛情陷阱,讓我無所遁逃,不知不覺步步陷入。
「妳看,那是北極星,其他的星星都會隨著季節移動而變化,只有北極星永遠都在那裡,迷路的人,只要抬頭看到北極星,就能夠找到方向。」
溫慕言伸出手,指向天際一顆最燦亮的星星,側頭告訴我。
太過靠近的距離,讓他一個轉頭,唇瓣即刷過我冰冷的面頰,那突來的溫熱,讓我的理智幾乎斷線。
「關關,我想吻妳⋯⋯」溫慕言的氣息吹拂著我額前的瀏海,那隱竄期間的旖旎使人迷亂,讓我差點舉旗投降。
「不行。」我摀住自己的嘴,緊盯著眼前的星空,怕一個轉頭,就被他攫住雙唇。
我還記得話劇比賽為了戲劇效果而被他奪走的初吻,那令我心跳過猛幾乎要腦充血的吻,我沒把握再來一次,會不會就此讓自己完全守不住防線。
直到我聽聞耳邊的嘆息,才鬆了一口氣。
「妳看那顆北極星,是不是很孤獨?」
「我又不是北極星,怎麼知道它孤不孤獨。」很抱歉,溫慕言這麼問我時,直覺就是這樣的答案,他一定覺得很掃興。
而且他古文很爛,一定沒辦法舉一反三,體會我其實是在引經據典,說著莊子寓言。
「北極星的存在就是為了指引方向,我們每一個人,生來就注定是另一個人的北極星,可是只有很幸運的人,才能找到互為北極星的另一半,否則北極星注定孤獨。」溫慕言不理我,自顧自地說下去。
「何來這樣的論點?」我第一次聽到,盯著那顆北極星看了好半晌,還真覺得有那麼點孤獨。
「我爸爸告訴我的。」
溫慕言的北極星孤獨論讓我想起小時候,我曾經因為被他人排擠而傷心哭泣,外婆告訴我,我會和別人不同是有原因的,因為我是為了守護某人而存在。
我看著溫慕言,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:「照你這麼說,那我已經是某人的北極星了噢!」
「那我是妳的北極星!」他霸道地宣告。
「喂!你是穎柔的北極星啦!」我極力反駁。
「我要當妳的北極星!」
「不可以啦!」
我們像兩個搶糖的孩子,吵得不可開交。
「從小我就覺得很孤獨,直到遇到妳⋯⋯。」溫慕言倏地扳過我的身子,再認真不過地凝睇著我。
拜託,別又來了!
「關關,請妳給我一個機會愛上我好嗎?」我的臉被他捧在手心裡,我的心也整個被他拿走了,可是我不能說,只能沉默。
我可以勇敢告訴他嗎?
阿溫,其實我愛你。
可惜,我再也找不到機會說出口。
※你約我一起看星星,卻把我的心也帶走了,我從此愛上你,再也無法回頭。
未完。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