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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大家都覺得你壞,但當我不知所措時,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。』
第二天,我頂著一頭香菇般的短髮到學校上課,引起了更多注意,那種打量的眼光、怕被我發現而刻意壓低的耳語比起大剌剌的嘲笑更令人難堪,我迅速衝到座位上,從書包中隨意抓出課本便頭也不抬地假裝溫書。
「哇塞!妳這頭香菇真夠看的了!」原本還空盪的後頭,在我坐定位沒多久就爆出一聲驚嘆。
想都不用想,一定是第一天就帶給我深刻印象的徐向南同學,不只出聲音,他老兄的手也不規矩地蹂躪起我的新髮型。
我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地回頭送他一巴掌,結果我什麼也沒做,只是輕輕撥開他的大手。
因為徐向南的出現,竟神奇地阻止了品頭論足的碎語,這使得我不那麼尷尬,心裡覺得好過多了。
「慶猜下,妳的馬尾咧?」他繼續伸手再度揉亂我的短髮。
「學校有髮禁,當然剪了。」我不耐煩撥開,對於他白目的問題感到生氣。
「學校雖然有髮禁,但妳也不用剪成這樣啊!」沒想到徐向南也跟著他那些幼稚的同伴叫我「慶猜下」,真是!
徐向南發出類似惋惜的嘖嘖聲,將自己的椅子稍往前拉,挨在我的右後方,一邊啃著三明治一邊煞有其事地研究起我的香菇頭。
「關你什麼事。」我淡淡地說著,心裡忽然一陣酸楚。
既然不能留長髮,什麼髮型都沒差了。
「可惜,我覺得妳綁馬尾滿可愛的。」徐向南像是察覺了我語氣中的不悅,靠回椅背在嘴中碎語,不過,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。
可愛?是讚美嗎?
「喂,再問妳個問題就好,為什麼轉學?」安靜沒兩秒鐘,他又傾身窩到我背後。
實在不想搭理他,只得在心裡默默祈禱早自習的鐘聲快點敲響。
「我原本讀舞蹈班,不跳了,所以轉學。」
「哇!妳會跳舞啊?」徐向南誇張地大聲嚷嚷,惹來不少側目。「那為什麼又不跳了要轉學?」
徐向南,煩不煩啊?問題有夠多……
「你看我現在這樣還能跳嗎?」
「喔…」我的冷淡瞬間讓氣氛尷尬到極點,徐向南很快地換了個新話題。
「喂!妳不吃早餐的啊?」徐向南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,含糊不清地問道。
「不想吃。」
其實是因為早上出門在車上為了頭髮的事跟媽媽大吵一架,賭氣之下,索性把早餐丟在車裡,現在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…但這種事怎麼能說呢?太丟臉了!
「早餐很重要的,我啊~~一天都要吃兩份耶!」徐向南驚呼,長手一伸又從抽屜裡摸出一塊特大號的菠蘿麵包。
「喔。」我隨口哼了聲,同時早自習的鐘聲噹噹噹地響了起來,班導莊老師圓呼呼的身影像球一樣滾了進來,長得像隻大浣熊的他笑咪咪地說了聲:
「早安!大家可要好好自習啊!」
全班同學立刻乒乒乓乓迅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,大氣也不敢吭一聲。
看來,莊老師並不像他的外表看起來那麼平易近人。
果然…
打鐘後沒多久便陸陸續續出現遲到潮,姍姍來遲的同學衝進教室後,不用老師指示就主動在座位前跪了下了,沒錯,就是「跪」了下來──遲到的人是沒有資格「坐」著早自習的,必須跪到第一堂課開始前的休息時間。
這個發現令我訝異不已,我不自覺的發出「哇!」的驚嘆聲,引起了徐向南的注意。
「這很正常,『莊北杯』是個笑面虎,別看他這樣老是笑笑的,他的手段比誰都還要殘忍。」徐向南上身橫越課桌微向前傾,湊在我的耳邊說著悄悄話,他這個突來的舉動,惹來旁邊他一票狐群狗黨的狼嚎。
「講話的五下伏地挺身。」徐向南口中的「莊北杯」耳尖眼明,他從厚厚一疊數學考卷中抬起頭來,目光準確地對準我們這個方向,笑咪咪的眼神中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銳利。
「啊靠…」徐向南和他的狐朋狗友同時發出不太真心的哀號,嘻嘻哈哈離開座位,就近在走道上做起伏地挺身來。
「同學喔,早自習的時候乖乖唸書,不要說話啊,有問題的時候舉手跟老師說嘛!」莊北杯老師還是微笑地以眼神逡巡教室一圈,聲音中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「我就跟妳說他很殘忍吧…常常都莫名其妙就做了一堆運動。」做完伏地挺身的徐向南還是沒學乖,輕推了我一把,小小聲地說道。
是你太壞了吧…
我瞥了徐向南一眼,沒想到他的視線也落在我身上,兩人無意間的四目相對,讓我不知所措地趕緊回身低頭,一顆心竟怦怦直跳。
為什麼他要這樣看我?用一種似打量又忖度的眼神,讓人摸不清。
不過,徐向南好似沒感受到我們之間那剎那的奇異交會,回座後,沒安分多久,又開始打擾我。
「喂!慶猜下,這個給妳。」他拿筆用力戳了一下我的後背,在我回頭的時候,一個掰得亂七八糟的菠蘿麵包赫然出現在我面前。
「不吃早餐怎麼可以呢?妳應該很餓吧!」
這回我不明白了,我吃不吃早餐關他什麼事?我不喜歡別人在早自習的時候一直煩我,因此,雖然真的很餓,我還是冷冷地拒絕了他的好意。
「我討厭吃麵包。」我沒好氣地說。
雖刻意壓低音量,然而我不認為耳尖眼明的莊北杯不會發現,偷偷覷了講桌前的班導一眼,出乎我意料之外,他竟仍低頭專注在批改他的數學考卷上,似乎完全沒發現到我的失序。
「妳放心啦,莊北杯最重女輕男了,就算妳現在站起來唱歌,他也不會對妳怎麼樣,還會鼓掌稱讚妳唱得很好咧~」徐向南看出了我的疑惑,主動開口為我解答,卻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。
「徐向南!出去罰站!」
果然是重女輕男!平心而論,如果莊北杯聽得到徐向南的說話聲,沒道理聽不見我的,這下可好,搞得像是徐向南在幫我揹黑鍋似的,雖然本來就是他一直在旁邊喳喳呼呼,不過,儘管不情願,我仍有加入談話卻是不爭的事實。
「妳看著吧!他只有打人的時候才會『重男輕女』!」徐向南像是非要說得夠本似的又補了一句,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座位往他除了自己的位子外,上課最常待的地方走去。
這個徐向南,真是個怪胎。
我默默地看了眼沒了主人的桌上,被我「退貨」的菠蘿麵包,感慨地嘆了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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