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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科醫生是個壓力很大的工作,老實說,我並不喜歡。我之所以會成為外科醫生,是因為大家都認為我應該成為一名醫生。


我總是在符合別人的期待,當慣了標準模範生後,就失去了堅持自我的勇氣,這樣的日子會過得很平順,但不快樂,時間久了,就會忘記自己真正想要什麼。


對於現實,我所能做的一點小小的反抗,就是在不工作的休假日,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,一個人在城市與城市間閒蕩。


我習慣買一張區間車票,隨意挑選其中一個小站,找願意和我說話,不把我當瘋女人看的當地居民聊天。不過更多時候,我其實是窩在車站附近的書店或巷弄間的咖啡茶館耗上一天。因為這個時代,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已經被日益猖獗的詐騙集團撕裂,儘管是純樸的小鎮,也越來越少人願意和陌生人打交道超過五分鐘。


這天,我搭上南下的區間車,腦中還在想著這回該去哪個城市閒蕩,列車在新烏日站停了下來,門逼逼幾聲朝兩旁打開。


我舉目往外瞧。


這個伴隨著高鐵而生的新車站儘管座落在才正要開始發展的荒地中,卻顯得生命力十足,每回列車停駐,我都忍不住要汲取一下那股欣欣向榮的氣息。


原本只是貪戀車外的氛圍,後來視線卻從中被截斷,不知不覺被眼前拖著行李箱的高大身影吸引,不過當我注意到他時,他已經走上車,站在背對我約五步之遙的走道上。


說不上來為什麼,我的目光在男子上車後,就失了控制,淨往他那方向飄過去。我很希望他能轉身找個座位坐下,如此我可以看清他的模樣,以對應在記憶中逐漸浮現的影像。


車上明明沒什麼人,空位子到處都是,他卻寧可站著左搖右晃。


不過,他也不是從頭到尾都背著我,有時列車的搖晃會讓我見到他的側臉輪廓,這時,我的心會不自覺地用力撞擊胸口,那種感覺有點類似被小皮球砸中,不至於受傷,卻痛痛麻麻的。

和記憶中的影像交疊,眼前的男子多了幾分成熟,我甚至隱隱約約見到了他眼角的細紋,雖然不很明顯,卻讓人無法忽視那些歲月添上的痕跡。


列車到了彰化站時,男子原先只是盯著車外看,半晌,卻突然提起行李箱下了車,他的舉措讓一直觀察他的我嚇了一跳。


心裡面開始交戰。


跟上去!他就是你想的那個人!


別理他!他只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!


此時,提醒列車即將啟動的鈴聲猛然響起,中斷了紊亂的思緒,我下意識飛奔下車,而幾乎是在我踏上月台瞬間,身後的車門便碰的一聲關上。如果我再慢一步,恐怕大衣的下擺就會給車門牢牢夾住。


接著,我著了魔似的,追逐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背影,見他坐上計程車,我也攔了輛計程車,莫名其妙地跟隨在後。


彰化是我熟悉的城市,我在這裡長大。


因此當計程車在街頭奔馳時,所有的年少記憶都被無端勾起,窗外的景致越熟悉,我的心就跳得越快。


當前頭的車輛停了下來,我整個人就像被橫天劈下的雷電擊中,驚愕得幾乎失言。


「小姐,妳也要在這裡下車嗎?」


運將連問了三遍,才把我問醒。


「喔!對!」我胡亂給錢、下車。車子開走後,我盯著眼前的背影,以及背影深後的紅牆,心中百味雜陳。


這裡是我的母校,我從這裡畢業,雖然只有國三一年,卻貫穿了我一生的記憶。


他為什麼來這裡?難道,他也還沒忘?沒忘了那個十五年前那個女孩?


「徐向南。」我在他身後站了好久,突然不知哪來一股勇氣,我開口了。


眼前的男子稍微一個震顫,接著緩緩轉身。


錯不了了!雖然和記憶中的他有那麼一點差距,但那雙漂亮卻憂鬱的眼睛騙不了人。


幻想過難以數計、各式各樣的重逢情形,然而,當他千真萬確地站在我面前,我卻如瞬間急凍似地,整個人僵愣在原地,若非眼周熱暖暖地盈滿淚水,我真要以為自己變成冰塊了。


沒想到,會是這般戲劇性的重逢,重逢在我們的開始!


在我以為我們就要這樣對看到地老天荒時,徐向南放開握在手中的行李手把,一步步朝我走來。


「不是要妳把我忘了嗎?」


這是他闊別十多年後給我的第一句話。


他的聲音比記憶中低沉了點,也滄桑了些。


「你不也沒忘?」我反問。


「忘不了。」他搖頭,眼睛依舊牢牢地盯著我。


歲月果然讓人成長,他不再說謊。倒是我,還想假裝,我用力微笑,故作鎮定,然而,嘴角是笑,眼眶卻失去了乘載能力,無端讓淚滴成串墜落,擊碎了偽裝。


不是夢吧。


「妳結婚了?」他皺起眉眼,視線落在我舉起拭淚的左手上,那燦亮亮的晶瑩在陽光下閃動著。


我慌忙落下手,下意識藏住。


還沒,但快了。


徐向南沒再追問,他只是轉過身,輕輕說道︰「慶猜下,我們去吃豆花吧。」


那些青春歲月裡,最甜蜜的一句話。


未完。待續>>>


《最初的戀人》目錄

楔子 偶遇,青春的傷痛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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